第十二章
抓住边缘，爬上。吸收了海水的短发湿漉漉的，但作战服内却如下水前一样干爽。
通道内，积水像墨一样黑，红色应急灯闪烁着，加上海水的腥味，构成了一个有些诡异的环境。黛西微微扒开黏在脸上的短发，同时看着手中的终端屏幕，上面显示的构造图……到地下十四层还有一段路程。
在与维吉诺通话结束后。黛西破坏外墙，操作着升降绳索缓缓落下——收束在作战服背部的这玩意虽然只有几毫米粗，但是长度足有数百米——落地后，靠着作战服的反侦察屏蔽和漆黑的夜色，黛西成功躲过几波锥柄士兵，潜入了大海
顺着海岸下方的水道，经过四十几秒的憋气，上浮。就到了这黑暗的地方。
…………
边角门的电子锁已经失效，一推即开。
现在这里是地下十四层。
“…………”
屏息……
空静的黑暗。
……很奇怪，本来以为至少会有一些守卫，但是一路来到十四层，什么都没发生……为什么？
对照着通讯终端上显示的楼层构造最薄弱的地方，缓慢地在黑暗中穿行。
渐渐，渐渐……最后一个拐角，左转，通道尽头只有一间房门。
在门口站立一会，推开。
房内，一张宽阔的圆环形长桌占据在中央，周围排列着十数张巨大的椅子，门外就是高科技风格的金属通道，房间内却弥漫着一种古典的气氛。
观察一阵，黛西跨过环桌，走到正中，轻轻触摸大理石纹理的地板，然后掏出。短剑“蜂刺”，用力插入地面，旋开剑柄后盖，按下。
伴随着‘哔哔’的电子音，手中通讯终端的卷屏上出现一个带着触屏键盘的窗口。
选择……半径一米……确认。
伴随着嗫嚅般的嗡嗡响声，“蜂刺”插下的地方发出《啪哔，啪哔》仿佛什么碎裂般的声音，剑身开始缓缓下降，十几秒，直到一半以上没入地面，停住，随后碎裂声猛然加强，能感到地面的微微震动，大理石上出现一道道裂痕。
一……二……大概三四分钟，最后猛烈的震动一下，一切恢复平静。
以短剑为中心，大概一米的范围内，地面仿佛鳞片一般，布满了无数裂痕。
“…………”
回忆着之前用它破坏墙壁时的情景，黛西站在裂痕的范围外伸手，拔出短剑。
——瞬间，眼前的地面塌陷，化为十几厘米长度的小石块落入下层的黑暗中，地上出现一个直径一米的圆形空洞。
“…………”
将“蜂刺”收入怀中。
听刚才石块落地的声音大概有五六米高度……双手抓着边沿，攀下，用力伸腿，然后向前一荡——着地，微微下蹲，抵消冲击力^
……站起，观察着四周的黑暗。
浑浊的空气中弥漫着轻微的硝烟和烧焦的气味……还有，绝对不会认错的，淡淡的血腥味。
……就在附近的某处……
嗅着气味前进——脚边磕到了某个东西，蹲下，触摸，冰冷的触感似乎是某种金属，有着尖利的断口，但是断裂面却无比平滑，是莫种机械切割的吗？
再前进一会，远处，应急灯旁有个圆筒样的黑影。慢慢靠近……是某种机械，上面有数道深深的裂痕，仿佛是被劈裂的，从断口可以看见电路和零件，机身右侧漆着P—6的字样。
……这……是那个亚斯塔克做的吗？
前进着，气味渐渐变浓。
最后，拐角处一个大门敞开的房间，从里面传来仿佛燃烧塑料熄灭后发出般刺鼻的焦味，还有……浓郁的血腥味。
迟疑……走入。
黑暗中，矗立着一台从正中被劈裂的机械，零件和外壳都因爆炸四处飞散，但勉强看得出和之前见到的机器是同类物体。
打开终端的光亮照明，看见了，机械旁的地面上有一摊深色，还未完全干涸，散发着腥锈气味的血液。
“…………”
……这么大的流失量……亚斯塔克那家伙……
已经没有时间再仔细看了，现在重要的是找到他。
走出，继续深入通道，黑暗中，不时能看见类似的圆筒机械，都有某处被劈开的痕迹。
转弯，前方，通向下一层的楼道处横倒着三四个圆筒。
这里似乎发生了一场大战，稍微走近，俯身观察——
身旁黑暗中，鬼一般汹涌的杀气猛烈爆发，反射性转身同时抽出“蜂刺”护住胸口——《乒！》金属撞击声，第一击！强猛的力道让自己身体失去平衡向后跌倒，凭仅有的直觉将短剑横在面部——《锵！》直刺第二击，手松脱了，短剑被击飞，跌坐下的同时，伴随着裂风声的第三击——
《嘶——》
“……哈，哈……”1
黑暗中，只能听见自己粗重的喘气声，锋锐刀尖发出黯淡的银光，抵在自己眼前几厘米处……停住
右手疼痛，在颤抖。
“哈，哈，哈……”
“……是黛西.梅吗？”
黑暗中传来的问话。
……无法开口，只能点点头。
“……是吗。”
黑暗中的答话。
“抱歉。”
锋刃向下滑落，划出一道细微的银色光芒。
黑暗中传来躯体倒地的声音。
* * *
“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呢……终于见面了，姐姐。”
甜美的笑容。
“一直想着你……真的好想你。”
眼前，恍惚，从自己久远记忆里浮现出景象……
火焰，赤幕，烬，倒塌声……和那双眼睛。
…………
甜美的笑容，与那时，最后见到的面孔……
重合了。
……是吗？
“……没变……”
不对。
“姐姐也没变啊……即使隔了十几年。”
杏的声音柔软的仿佛撒娇一样。
“即使姐姐跟着他走了。”
甜腻的，仿佛恋爱般的语气，缠绕着自己。
“而且现在也跟随着他，对吧？”
缠绵着，缓缓伸展。
“跟随那个卡列尔.利维特.卢瑟。”
勒紧——
中弹——太快了！完全看不到拔枪的动作子弹就已经射出，瞬间凭直觉后仰，脸颊被弹击擦过，随后《啪啪啪啪》接连不断的子弹射向胸、腹、腿，机枪般的弹速，半秒内身上已经中了四发子弹，战斗服要被撕裂了——不行，快逃！顺着中弹的趋势向后倒下，翻滚，弹跳，冲刺，奔逃，黑暗中不断传来子弹撞击在周围金属支架上的声音
身后，她高喊着。
“背弃我，忘记家族的血仇，追随那个怪物！”
在支架间穿梭，逃避。
“这次不会让你逃了，姐姐。”
身后的声音如蛇般追袭着自己。
“我要亲手让你赎罪！”
你错了，杏。
如此，你只是在扮演无变的自己。
* * *
“啊哈哈哈，一发！”
强制扭转脚步，扑过拐角——身后传来轰鸣。
“……又没中啊，啊哈哈哈，究竟还要这样多久？啊……你不会是打算引我一直误射把大楼弄塌吧？喂喂，这可真是恶俗的趣味啊”
啊哈哈哈。
翻转起身，维吉诺继续逃跑。
身后，怪物的嗤笑声追赶着自己。
“……啧。”
和纳雷瓦射出的弹头一样，VX毒气没起到任何作用，看这样子普通的爆破手雷对他也会无效的吧……可恶。
如果要做什么就必须击破他身周那层无形的防护罩……那么究竟是什么？力场？物质？概念屏蔽？……啧，毫无头绪……
“明明真想的话自己做不就行了？你的话一击就足够了吧？”
……所以说为什么老是一副认定我能做到的样子？别说的我好像导弹一样啊！
“还是说你觉得这样很好玩？别开玩笑了。”
你才别开玩笑！
“啊哈哈哈，又要来了哦。”
《轰！》
冲击直接穿透了所有障碍，左肩被炸开的建筑碎块直击，剧痛，脱臼了。继续奔跑，同时右手扶在肩骨上，用力一拉——
《咔吧》
……啊，可恶，超痛的！
“……果然没用呢……啊哈哈哈，其实最初要突袭你的时候我也抱着‘啊啊，什么猎徒的外号只是夸大吧？’这样的想法，但是完全错了啊，突袭没用哦？不停追杀怎么都没用哦？战舰炮级的攻击都有十发了，即使是一个大队都能压倒的攻击量啊，还是没用。”
转弯，奔跑，再转弯……停住。
“……啧。”
前方道路被建筑的碎块掩埋了……刚才的两发攻击是计算了角度，故意促成道路的坍塌吗？糟糕，被摆了一道。
缓缓回头，黑影正肆无忌惮的张开双手向自己走来。
“会吃惊吗？啊哈哈哈，其实我也只是想让你等等才这样啊，有几句话想说……所以先别急着挖洞逃跑，行吗？”
……其实，已经无法挖什么洞了，自律链切单元留在了刚才的洞口处，逃跑的时候没时间回收……这样算将军（Checkmate）了吗？
他走到距离自己身前二十几米的地方，停下。
“啊哈哈哈……说实话，我其实很害怕你呐，如果你认真的反击起来恐怕这栋大楼五分钟内就会化成废渣吧？”
真抱歉，我可是实实在在的拼尽全力在逃跑！命都快没了，还想要我怎么认真啊！？
“毕竟你可是那位魔导猎徒啊，维吉诺.海洛先生。”
又是这个！混蛋！为什么！一群白痴随便给我取了一个外号然后就冒出来更多的白痴！我又不是麦克.巴德！
“就像你在南美那样，轰平半条山脉？这里对你来说连灰尘都算不上吧。”
那美国总统不就是全球最会打架的家伙了？只要签几张文件就能轰平五个州！轰，战略导弹，轰！轰！比波伊还厉害！
而且，回想一下真正毁掉山脉的还是安维柯.亚历山大那个混蛋造的炸弹……嗯，他当时是打算做掉我吧？肯定是打算做掉我吧！？就是说那时我其实是同时被两个魔导追杀啊。所以这样看来现在这样只是小事？哈！追杀我的怪物只有一个！
“你的Gravedigger的称号也是从那之后得到的吧？啊哈哈哈当然的，肯定会被敬畏的吧？”
所以我没一起被炸成碎渣是件值得夸耀的大事？
“啊哈哈哈，所以我认为在这里与你大战不是理智的行为呢，万一你认真起来就麻烦了，这栋楼毁了我会很惨啊哈哈哈……所以我认为应该尝试谈判，对吧？”
黑影嗤笑。
“能请你来我们这边吗？”
……啊？
“劝降？”
“终于说话了啊……不算吧？你又不是俘虏，应该说挖角或者合作吧？”
…………
“啊哈哈，当然我也有足以使你动心的理由……比如，一些你不知道的，很伟大的东西。”
……？
“一千亿美金的钞票山？”
“不不不，不是那方面的意思……不过你也要的太多了吧？啊哈哈哈。我的意思是……某些，以星球为衡量的事情”
…………
“你什么都不知道，对吧？为什么森林鼠非要夺取的‘那个’？”
……啊……是吗？
“是那种打算吗？制作无数的核弹然后统一全球？”
“核弹？”
“？”
“……这样啊，核弹。你是这么想的？啊哈哈哈哈，确实啊，也可以那样做。但是不对，比起制造武器，‘皇袍（The Shroud）’还有更好的用法……啊哈哈哈，不如说刚好反过来呢。”
皇袍（The Shroud）……？
“反过来？”
“这个还不能说啊，除非你加入这边。怎样？”
“…………”
……无聊。
“算了吧。”
“真是忠诚呢，为什么？”
“……不是什么忠诚。”
只是有过……某个约定……
“但是这样好吗？现在所有的应急警戒都启动了，椎柄的士兵再有二十分钟就能彻底包围大楼了，而且通往六十层的通道的守卫也安置的很完全。最后，最危险的因素——你，我已经亲自来解决了，虽然无法保证能击败你，但是缠斗几个小时大概没问题吧，而我们这边的援军则是源源不断地到达……啊哈哈哈即使是你也会很麻烦吧？”
…………
“无论如何，你们的夺还作战都已经失败了啊。”
……早就知道了。
“是吗？”
瞬间——左脚爆发性地踏击地面，向着黑影所在的前方冲刺。距离大约二十米，现在的速度——能够在五秒内到达！
“啊哈，这么说谈判破裂了？”
黑影嗤笑着举起手——同时，维吉诺扭动身体，躬下，俯低，上半身仿佛趴倒般接近地面——
空气被挤开产生的暴风吹在脸面上，同时感觉背上掠过了什么，身后随即传来爆破声，第一击躲过！距离已经接近到十几米，在零点五秒的时间内，维吉诺将纳雷瓦泛用步枪握紧，甩出，枪口刺刀的尖刃向前方直射而去——
但是目标并不是黑影。
刀刃深深地扎进地面，四十五度角，形成绝佳的跳台，维吉诺疾冲，重重踏在枪柄上，跳起——
第二击，扩大一圈的不可视冲击柱淹没了几乎整个走道。
但是自己已经不再那里了，听着大楼颤抖的声音，感受着掠过脚底的灼热感，聆听着整栋楼轰然的摇晃声，自己在上升，上升，同时翻转着身体，上升，翻转，上升，翻转——
脚跟碰到了天花板。
重蹋！
剧烈的突进力，维吉诺以自己都难以掌控的速度向斜前方突刺，刹那，瞬息，到达了黑影的面前。
“……哦呀？”
零点一秒交错的瞬间，第一次看清了他的面容，带着惊讶的表情，感叹着的中年男子……
嗯……？这是……？
潜意识般感到疑问的同时，维吉诺用力挥下手中的战术匕首——
一瞬的交错，穿过，维吉诺直接冲入黑影背后的下行通道中，无法抑制过快速度带来的势能，左肩重重着地，胸口肋骨的伤被触发了，
“……！”
咬牙，剧痛的同时为了抵消冲击在地上持续翻动——
最后……扶着胸口站起身，回头。
黑影背对着自己，微弱的应急灯光下，他的身躯上没有伤痕。
交错的瞬间，刀刃挥出，然后仿佛隔着一层透明盔甲，被阻挡在他身外几厘米处，触感就像刺入了坚韧的橡胶，刀刃被弹开——然后交错而过。
无效。
“…………”
思考……
本来就没指望匕首的攻击会奏效……毕竟防御了八毫米弹头和毒气，匕首无效也是很预料中的事，最初目的就是为了移动到这里，能够逃跑的位置，这已经达成了……但是……
“…………”
刚才一瞬，看见的景象。
……很奇怪……？
“啊哈……”
笑声
黑影缓慢地转过身。
“啊哈哈哈哈哈！这不是做的很好吗！”
他咧开嘴，露出全部的白牙。
“突袭相当快嘛！第二下我可是不小心差点用了全力啊，但是又躲过了！啊哈哈哈，你是猴子吗？算什么啊那种动作！？”
啧！
“但是反击还要再努力一点……努力不够啊！”
左脚重踏，立刻冲入黑暗——正确的决定，几乎在跑开后不到一秒，冲击波从斜上方射下，轰穿自己刚才所站立的地面。
“别跑啊！啊哈哈哈！！！”
身后传来大笑声。
“…………”
奔跑着……眯眼，回忆刚才交错那瞬间看到的景象。
这里的环境……怎么想都不至于……但没有看错。
……如果……不是因为环境，而是因为他自身的行动造成……
“…………”
维吉诺在脑中推出了某个可能。
……需要验证一下。
如果真如所想一样……那么，接下来就是真正的反击了。
* * *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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